心理分析与中国文化
荣格与卫礼贤的故事
申荷永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
“斐乐蒙”深深地影响着荣格,是其无比重要的内在“导师”。但是,毕竟,“斐乐蒙”来自于梦和无意识,作为意象的“斐乐蒙”只属于荣格。受这样一位内在“导师”启发所形成的理论与思想,更加需要某种印证。曼荼罗展现着来自深层自性的消息,预示着自性化的出现与发展,但是这也需要某种确信与呼应……
荣格在其自传中说,“几年之后(1927年),我由于做了一个梦而使我对有关这个中心及自性的想法得到了确信。我可以用我称之为‘永恒之窗’的一幅曼荼罗来表示其本质性的理解。这幅画后来印在了《金花的秘密》一书里。一年之后,我又画了一幅同样的曼荼罗,在此画的中央处则是一个金色的城堡。这幅曼荼罗画完后,我问自己道:‘为什么这么像中国画?’我对于其形式和色彩的中国感觉印象深刻,尽管其外观上并没有任何中国画的东西。但是我却深感它与中国的联系。于是,接着就发生了奇妙的巧合,我收到卫礼贤寄来的一封信,信中附有一部论述道家炼丹术的书稿,标题也是《金花的秘密》。他还要求我就此写一篇评论文章。我即刻如饥似渴地来阅读这书稿。因为书中所述对我关于曼荼罗以及自性作为中心的想法,给予了我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证实。这便是打破了我孤独的第一件事。我慢慢感受到了一种共鸣,我终于可以与某件事和某个人建立起联系了。”[1] 荣格在其自传中明确的表白,是卫礼贤帮他找到了重返这个世界的归路。
于是,这也就开始了荣格与卫礼贤的缘分。卫礼贤(Richard Wilhelm,1873—1930)1873年5月10日出生于德国,1930年去世。在其57年的人生历程中,有25年是在中国度过的。1899—1920年一直生活与工作在青岛。1922年起又在德国驻华使馆工作,并在北京大学任教。1924年回到德国之后,在法兰克福大学任中国史和中国哲学的荣誉教授,仍然从事于有关中国文化的研究与工作。他曾在劳乃宣的帮助下将《易经》翻译成德文(1924),用20年的时间翻译与主编了8卷本的《中国宗教和哲学系列》(1910—1030),成为世界著名的汉学家。但是,卫礼贤与中国不仅仅是学术的关系,正如他自己在其《中国心灵》一书的前言中所说:“我有幸在中国度过了生命中25年的光阴。像每一个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许久的人一样,我学会了爱这个国家,爱她的人民。”[2]
1994年8月,以主席托马斯·科茨(Thomas Kirsch)博士和名誉秘书长默瑞·斯丹(Murray Stein)博士为代表的国际分析心理学会,对中国进行了正式的学术访问。在华南师范大学所举行的一次研讨会上,科茨博士提出,就荣格心理学思想的形成而言,卫礼贤的影响,远远超过了弗洛伊德或其他任何人。实际上,荣格自己也承认这一点,就在其纪念卫礼贤的悼文中他曾这样说:“事实上,我认为卫礼贤给了我无限的启迪,我所受他的影响,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人……”[3]
卫礼贤在荣格生活中的出现,不但给荣格带来了东方的智慧,带来了《易经》的意义,带来了道家内丹的理论;而且,见证了荣格面对无意识的经验,使荣格获得了莫大的支持。荣格在研究与撰写《金花的秘密》(与卫礼贤合著)的过程中,完善了他的积极想像技术,尤其是将道家“自然”、“无为”的意义付诸于这种心理分析的技术之中。《金花的秘密》见证了荣格通过曼荼罗对于自性的探索与感受,同时也在象征的意义上,促成了荣格对于“炼金术”的融会贯通。通过卫礼贤,荣格获得了对《易经》的理解。在《金花的秘密》一书中,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评论:“《易经》中包含着中国文化的精神与心灵,融会着几千年来中国伟大智者们的共同倾注,历久而弥新,至今仍然对理解它的人,展现着无穷的意义和无限的启迪。”这是荣格对于《易经》的理解,以及他对于《易经》之情感的表达。荣格说,“任何一个像我这样,生而有幸能够与维尔海姆,与《易经》的预见性力量做直接精神交流的人,都不能够忽视这样一个事实,在这里我们已经接触到了一个‘阿基米德点’,而这一‘阿基米德点’,足以动摇我们西方对于心理态度的基础”[1]。这个“阿基米德点”,是荣格对于《易经》的接受和理解,而这个“阿基米德点”,也正是荣格心理学发展的关键。
荣格自己曾有过这样的表达:“维尔海姆一生所从事的工作,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重要和具有价值,是因为他为我解释与证实了我过去一直在追求、在思考、在向往以及在从事和研究的东西”。荣格说,“维尔海姆的工作,给我们带来了中国文化的基因,给我们带来了一种足以从根本上改变我们世界观的中国文化基因”。这是荣格对于维尔海姆工作的理解,也是荣格对于中国文化的向往。在荣格看来,维尔海姆似乎是被欧洲的精神或灵魂所选择,让他给西方带来中国的《易经》,带来东方的新希望。荣格在其纪念维尔海姆的文章中说,“这是维尔海姆自认为所全力投入的一种文化使命,他认识到,对于满足我们灵魂的需求,东方可以说是一个宝贵的源泉”。[2]
荣格深深地敬佩维尔海姆的“汉学”,以及他对中国哲学,对于中国文化的深刻理解。荣格说,“我甚至不能用‘影响’一词描述中国文化和中国思想与维尔海姆的关系,因为实际上,维尔海姆是被中国文化所征服了,被同化了”。在其自传《梦·回忆·思考》的附录中,荣格曾这样来描述他对于维尔海姆的印象:“我见到威廉·维尔海姆时,他不仅在写作和说话上,连举止看上去都完全像个中国人。东方的观点和古代的中国文化,已经一步步地深入到他的内心深处。”[3] 面对这样一位汉学家,面对这样一位汉学家所代表的深远的中国文化,荣格将其作为自己终生的良师益友,也作为自己心理学的深远背景。
 
在维尔海姆去世前的几天,荣格做了一个梦:在我的床前,站立着一位身穿蓝色外衣的中国人,双手合十,对我深鞠一躬,好像是希望给我一个消息。那也是维尔海姆所希望继续给予荣格的“中国消息”。1930年,当维尔海姆逝世之后,荣格专门撰写了悼词。其中,荣格这样叙述他与维尔海姆的缘分:尽管一位是汉学家,一位是医生;一位精通中国文化,一位根本从未到过中国,也不识汉语;……那么是什么使得他们成为终生的朋友的呢?荣格说,“但是我们相遇在人和人性的领域,它超越了学术的界限,而那正是我们接触的地点,碰撞的火花启迪了我,那是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事件”。[1] 荣格认为,维尔海姆通过自己的工作,在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之间,架起了一座桥梁,使得中国几千年的古老文化,能够得以在现代的欧洲传播发扬。荣格说,维尔海姆一旦接触到了“中国心灵”的秘密,他也就在其中为我们发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。因此,在这种意义上,荣格将自己称做维尔海姆的学生,实际上也是中国文化的学生。通过维尔海姆,荣格接触并接受了中国文化的影响,中国文化的熏陶和培养。

摘自《心理分析:理解与体验》,申荷永著,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,2004年第一版。
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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